2023年7月,我背着行囊站在云南省文山州西畴县的土地上,从家乡滇北小山村到滇南边陲工作,本以为只是从一个农村到另一个农村,不会有什么不同。可当我在崎岖的山路上,看见石缝间矗立的标语牌——“扎根边疆,心向中央”,心里突然一震,仿佛跨进了另一个世界。
我叫向康,是云南省文山州西畴县的一名普通选调生。西畴,是一个曾被外国地质专家断言为“基本失去人类生存条件”的地方。“山大石头多,出门就爬坡,只见石头不见土,玉米长在石窝窝。春种一大坡,秋收一小箩……”这是老一辈西畴人的顺口溜,也是这片土地最真实的写照。然而,通过几十年如一日的石漠化治理,西畴人硬是把怪石嶙峋的荒山,变成了宜居宜业的家园,并孕育出以“搬家不如搬石头,苦熬不如苦干,等不是办法、干才有希望”为核心的西畴精神。
初识土地的重量
到西畴前,我对西畴人是如何一点点凿出“西畴精神”的,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当时我和母亲去看老家一块撂荒的陡坡地,地里几棵板栗苗“潦草”地随风摇曳,我皱着眉对母亲说:“这样的地,以后我可不管。”那时的我,尚不知“寸土寸金”的珍贵,很快,现实给了我“一记耳光”。
应组织安排,我来到了董马乡董马村委会担任村党委书记助理,从懵懂无知的大学生成为基层干部,一切都是新的挑战。第一次跟着其他村干部入户调解土地纠纷,是两户村民为了一垄不足2平方米的玉米地争得面红耳赤。我心里嘀咕:“就这点地,至于吗?”直到听见村民说:“这土是我爹当年从山下背上来的,一筐一筐堆了三年。”那一刻我突然懂得,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它不仅关乎生计,更承载着一代代人的情感与希望。在西畴这样的地方,每一寸土壤都来之不易。
后来,我再也不随便看轻村民任何一件小事、任何一起矛盾纠纷。尤其许多邻里纠纷都因土地而起,哪怕是一小块地、一棵长在地界边的老树,都能引发争执。于是我从最初的旁观者,到逐渐沉下心读懂每一个故事背后的急难愁盼,再到我把自己代入当事人双方角色,站在他们的角度寻找“最优解”,在此过程中,我完成了从“外乡人”到“本地人”的转变。
石头地里的第一锄
为铺就村民的产业致富路,村委会承包了土地发展辣椒产业,党员干部为了打消群众的疑虑,纷纷带头下地劳作。我这双握惯了鼠标和笔的手,要拿起锄头不难,但一锄头下去,只听“铛”的一声,锄头便从手里脱落了,手还被震的生疼,怎么回事?这地竟这样难挖!
村里的副书记捡起地上的锄头,笑着对我说:“小向,我们这儿的土里呀,大部分都是石头,要看准角度使巧劲儿哩!”
我望着这片坚硬的土地,忽然想到——30多年前,老一辈西畴人就是用錾子、大锤,甚至双手,一锤一凿,硬生生从石缝里刨出了良田。那一刻,我真正理解了什么叫“苦干”。
石头缝里长出的希望
渐渐地,村民们的疑虑消散了,纷纷加入种植队伍。人一多,活就好干了。有人铲地,有人铺地膜,有人去拉辣椒苗。铁锹铲土的沙沙声,混着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家常话,在地里嗡嗡响。大家配合得很顺当,这边刚挖好垄沟,那边地膜就“呲溜”一下铺展平了。没多会儿,整片地都盖上了黑地膜,在太阳底下亮晃晃的。
我蹲下身,看着刚栽下的辣椒苗,有几棵就种在石头窝窝里,薄膜从石缝间穿过。
它们能活吗?
可转念一想,西畴人不就是这样吗?在石缝里扎根,在绝境中生长。那一瞬,我感觉自己才真正扎根在了这片土地。初到董马时的迷茫,早已被充实的经历填满。那些因方言闹出的笑话,村民讲述的家长里短,田地间挥洒汗水的时刻,都成了生命中珍贵的记忆。
有人问我:“驻村学到了什么。”我想,这片土地教会我的,不仅是生存的坚韧,更是扎根的信仰。村民调解时期盼的眼神、石缝里倔强生长的庄稼、烈日下黝黑的笑脸……这些都在告诉我:基层工作的意义,不在于轰轰烈烈,而在于一点一滴的改变。未来,这些浸润着汗水与感动的记忆,将化作前行的力量,激励我在边疆的土地上,继续书写属于基层工作者的奋斗篇章。(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西畴县董马乡选调生 向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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