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城都市报记者 杜培清
“父亲前几年去世,今年夏天回老家,翻到我当年上学时用的一个木箱,发现里面有父亲珍藏的信件、证件和账单。这些资料不但见证了我们一家的发展,而且展现了父亲一生的为人。看到这些,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8月15日,赤壁市中医医院的胡元香女士在朋友圈晒出了一些老证件:这些“老古董”既是值得铭记的回忆,又是生活巨变的见证,更是关于父亲一生的奋斗史,今天读来让人倍感亲切和温暖。
一张分家字据
胡元香的父亲胡俊坤1930年生于湖南。上世纪30年代,湖南常发洪涝灾害,庄稼颗粒无收。1940年,迫于生计,胡元香的爷爷带着10岁的父亲和几岁大的叔叔一起随逃荒的洪流来到湖北赤壁市官塘驿镇独山村(原蒲圻县官塘区泉口乡红星大队,后改腊树铺村)落脚。
由于没有田地,胡元香的爷爷靠替地主种田、放牛等,才能混到一口饭吃。
那些年,先是抗日,接着又内战。虽然爷爷有弹好棉花的手艺,但由于家里人口多,仍改变不了一家老小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的艰难状况。后来,爷爷患上了严重的肺病,丧失劳动能力,一家人已经到了经常断炊的地步。
1942年,看到家里的日子难以为继,祖母离开了这个家。从这一年开始,只有12岁的胡俊坤用稚嫩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这个家庭的重担:他既要负担重病的爷爷的药费,又要照顾更小的弟弟。
1949年,全国迎来了解放,一家人的生活开始平顺起来。
1965年,弟弟长大成人了,胡俊坤才和他分家。
从胡元香晒出的立于1965年3月10日的分家字据里,我们清楚地看到,继承上人遗留时的实业包括箩筐、水缸、人力车、大小柜、木厢、床、茶椅、尿桶等,这些物件基本上是两人平分;土改分得的房屋“从谷栋屋脊垂直下向前归长子、从谷栋屋脊垂直下向后归二子”。
“尿桶也是家产,今天看来啼笑皆非,但在当时物资缺乏的背景下就显得稀松平常。看着这张字据,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筚路蓝缕,体会到父亲当年的艰难。”胡元香说。
一所乡村学校
1950年,因办事利索果断、能吃苦耐劳,20岁的胡俊坤出任大队会计,1955年又成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28岁开始任村支部书记,多次被评为市镇两级优秀共产党员,64岁退休。
在担任村支部书记时,胡俊坤一上任就以改善乡村的环境、改善村民的生活为己任。他带领大家科学种田,提高粮食产量;1963年又带领乡亲修水库,修渠道,接着建林场,办砖厂。
大队有一大片荒山,胡俊坤动员各生产队到林场植树造林,种植经济林木杉树2000余亩,砍伐补种相结合,既增加了大队收入,又保护了水土,使林场下面的水库蓄水量增加,也为各村农田灌溉解了燃眉之急。
没上过两年私塾的胡俊坤特别重视教育。最初村里的小学堂三个年级共一间教室,一个老师。触目惊心的是厕所只有几块板子搭的蹲位,学生上厕所老担心掉进粪坑。
1970年,由胡俊坤牵头,4个村联合重建独山重点中学,后来又建了坪南学校。教学条件有所改善,但都是平房,依然很简陋。
上个世纪80年代初,胡俊坤用大队资金和林场杉木做了当时全县最漂亮的农村教学楼。这一举动可谓轰动整个县城:参观者络绎不绝,教育局前来慰问,记者也到村里对胡俊坤进行采访,时任县长还亲自为他颁发了奖金。
“这栋30多年前的教学楼,就是今天看来还是那么漂亮,还依然令人心潮澎湃。”胡元香晒出了父亲临终前那一年(2012年)夏天,重回坪南学校的照片。照片上,这座教学楼正在装修,至今仍在使用。
700元现金遗产
胡元香说,父亲对子女的教育十分严厉,但因为读书要花好多钱,几个姐姐都没读什么书。五姐见母亲年迈,家里缺少人手干活,成绩还不错的她高中都没有去读。
1986年,胡元香考上崇阳卫校,当时六姐又在上高中,高昂的学费让父亲胡俊坤很为难。想到只有两个小女儿还在读书,日子稍微宽松了的胡俊坤决定让六姐和胡元香完成学业。
胡元香回忆说,当时周边已经有了率先富起来的“万元户”,一个“万元户”完全有能力购置以“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为代表的四大件彩礼,甚至还有人开始买电视、电扇和冰箱,盖新楼房也成为了社会的新潮流。
“父亲捕捉到了商机——那就是做修建新楼房的预制板。他托在外地工作的女儿买回一堆钢材,请了几个工人,在自家门前的空场子里,起早摸黑整整做了一个夏天的预制板卖钱,解决了我读书的燃眉之急。”
在赚足两个女儿的学费之后,胡坤俊就没有再做预制板了,尽管当时预制板供不应求。“当时改革开放不久,做什么生意都容易赚钱,父亲自己是大队干部,又是党员,他怕影响不好,于是见好就收。当年屋里剩了一大堆钢材,全被父亲贱卖出去。但他没有患得患失,只是说出自己的心愿:圆女儿的读书梦。”
在胡俊坤的严格要求下,7个女儿都很争气,在村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干农活能手,靠自己的努力进城,成了单位骨干领导,生活条件都很好。1993年,在子女的强烈要求下,他从大队副书记岗位上退休。
“2012年,父亲走后,我们清点遗物,发现他留给我们的全部财产只有700元现金。办完葬礼后,大姐作主把700元分给7个姊妹。她说,‘每个女儿100元,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财产,大家留着做个念想吧。’拿着这100元钱,我们都哭了。”
“那时,我们7个姊妹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和车,这100元钱的遗产对于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我们感恩父亲为这个大家庭的付出,他一生正直、善良、清廉,受人敬仰,这100元是我们的精神财富,我们将永远珍藏,永远怀念他!”胡元香说。
编辑:he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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